涌星的衣服和鞋袜早已湿透,她索性丢了报纸跑进了糕点店里。那是一家西式糕点铺,但看得出生意很好,干净透明的玻璃柜里只剩下了两三种糕点。店主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,长得十分福相,一见涌星狼狈地跑进来就找了条毛巾来递给她。
涌星也没推脱,冲那女人友好地笑了笑便接过来擦起了头发。她拿了两块奶油栗子糕来,想了想又让糕点店老板把剩下的栗子糕装礼盒一并买下。
涌星天生一副惹人怜爱样,平日里便是开心眉间也是一段淡愁挥之不去。店里没有生意,那妇人给她倒了杯热茶,问她是哪里来的。
涌星将茶水放在手心里暖着,苦笑,“本来是来投奔亲戚的,来了之后才知道亲戚竟然前几日便去了。”
她说起来还是一副平静神态,倒是那妇人“诶呀呀”地连叫不好,瞪圆了眼睛连忙问她可还有别的亲戚在沪。
“都晚了,路上耽误了些时间,刚才去看的时候连房子都转手了。”
涌星喝了口茶,又同她讲起方才找房子碰壁的事情。
那妇人闻言却是见怪不怪,安慰她道,“诶呀小姑娘,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。侬也知道如今的世道,就算是男人都不一定能要到房租呢,更何况是侬一个孤零零的女儿家哟。”
涌星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惊讶道,“怪不得呢,我说怎么这样。可他们也真是,不听我解释解释。我虽是来投靠亲戚,可是这边的工作却是已经安排好了的。我来沪市,也是做了定居的打算的,让我提前付三个月的房租也是可以的呀。”
那妇人听她这样的口气本觉得她是夸口,可是见她通身气度却又不自觉信了,如今见她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,可依旧乖巧少言,心下也是不忍,也帮她想起办法来,一拍脑袋,“诶呀!瞧我这记性,弄堂里的李太太不是正要租房呢么!这样,不如你同我进去,我帮你说说!”
那份丢掉的报纸上的租房信息早已被涌星牢牢记在脑海之中,而方才说那些话也并非瞎猫碰上死耗子。喝水聊天的空档,涌星早就看出了她是旁边弄堂里的住户,而从她进门那一刻开始,她每一个词每一个动作都在等着对面这个随和的太太说出这句话来。
毕竟如今世道不好,而她也拿不出住大酒店的费用来,陈涌星知道这举动实非良策,可她只能选择孤注一掷。
她连忙站起来道谢。
“先别谢,成不成还得看人李太太答不答应呢。”
糕点店老板拿过伞来,冲她笑笑,“不过这梧桐弄还没我王家妈妈办不成的事。”
梧桐弄。
涌星跟着王家妈妈走进弯曲弄堂时,抬头看了一眼,只见被人用狂草写着“梧桐弄”三个大字规矩摆在石库门的正上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