僭越,实在太僭越了。又荒唐又危险。
天子龙榻之侧,岂容他人安睡!
可天子昏迷中猛地一颤抖,明辞越心跟着一揪,什么都忘了。
礼法,君臣,伦德,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颤抖的身躯呵护在胸膛前,心尖上。
眼下的延福殿,从冬至前夜三更起,便处于全面禁闭的状态,天子下令严禁进出,高僧与天子闭关静坐,为天下苍生诵经祈福。
此事若是在冬至宴前传了出去,一则会天下大乱,心怀野心之人趁机而起,二则会打草惊蛇,昨夜桥上作恶之人再难寻到,至于第三,首先要被问责追究的不会是他,而是那两个首先行走到冰上的贵女。
心声已经消失听不到了,但他明白,天子是为救人而冒险下冰,这样的圣上,必不可能想要一个二位贵女入狱的结局。
能瞒一会是一会,他想将抉择权留给小圣上。
只是这样无奈而无助处境里的圣上……究竟算什么圣上!
明辞越心又是狠狠一揪。
窒息的感觉恐怕自始至终都是萦绕圣上左右,从未散过。
小医士又给天子把了把脉,抽泣道:“殿下,可是方子都用尽了,圣上的脉象还是太虚了……”
静默半晌,明辞越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:“没事,他已经没事了,会醒过来的。”
有着帘幕和温雾的重重阻隔,谁也看不清龙榻之内的情景。
圣上轻得像是小婴孩,像是一只还未睁眼,浑身绒毛的小兽。
明辞越将他从自己胸膛前托起来一点,耳畔奇妙的心跳声淡去了一点,再将他落到自己的胸膛上,那咚咚声瞬时便会急促有力起来。
一声一声,孕育着生的可能,仿若神迹,比人间一切宫商角徵羽还要动听,是日月星辰的神秘共鸣。
明辞越着了魔,是真的着了魔。
只要直视着圣上眸子,就可感触到这份隐秘极了的天籁。
谁也听不到这声音,除了他。
他的眼睛一眨不眨,紧紧盯着那轻颤的睫羽,怎么能只听到心跳声?他根本不甘心于这些,妄图从这具身体里听到更多,更多。
比如,再听一遍,“皇叔……”
“皇叔?”纪筝的嗓子被冻坏了,沙哑极了。
他一低头,便能发现自己被紧紧绑在了明辞越身上,动弹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