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了?柳毓稚望着她,似乎对她十分提防。
黄妈呢?她开口问道。
回乡下了,玄秋的事是日本人有意为之,她留在沪市也不安全。柳毓稚一脸沉静,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。
你怎么能这样?
涌星还记得自己冲到她的面前,揪着她,瞪着她,恶狠狠地责问她,问她怎么这么没心肝,怎么能这么冷心冷肺,陈玄秋满心满眼都是她,她怎么可以说起他来就如同陌生人?
柳毓稚就那样被她就这,整洁的盘发有些散乱,一缕青丝落在她的脸颊上。
涌星没看清她有没有哭,只记得她似乎呜咽了一声,紧接着嗓音颤抖着说,
“你不明白,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。”
“我怎么不明白?你们一个两个都说我不平白,可我不傻!我没瞎!”
“你不是想明白么?来,我现在就让你明白。”
柳毓稚关上了门,拉上了窗帘,屋子里登时暗了起来。她从桌上拿起刚才放在上面的一封信,递给涌星,“不是想知道么?看看吧。”
涌星一把夺过信来,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。整洁的纸张是涌星最熟悉的种类,那是陈玄秋最爱的一种纸,素白的纸上是陈玄秋苍劲有力的字。
“毓稚吾爱,
若你看到这封信,那我想,无论如何,我都该同你说声抱歉。
本有很多话想要同你讲,可一提笔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。回顾往日,玄秋一贯待人真切赤忱,可唯独对你狠心至极。故而我平生最亏欠之人,是我的发妻。是你,毓稚,但我想你也明白。你总是这样明白我,而这也更让我心如刀割。
你我结婚十三余载,我却未有一日尽过丈夫之责任。一切只因为了主义,却令你一人承受太多。本欲软语温存,却只得恶语相向。
那* 同我说你后悔了,但我一直想告诉你,不要后悔。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谢你,你是我心灵上的伴侣,是我精神的导师。有时我想到你,我就会扪心自问,上苍在造人的时候,是否会把一颗心分成两半,分别安到不同人的胸膛。
毓稚,真的,我们这种人永远不应该向后看。如今国家已到存亡之际,我辈岂能只顾小我私利?
毓稚你相信么?或许这样说你又要说我狭隘了,但我仍要说,正是因为你,才促进我成为更有良知的人。正是因为爱你,所以我才有从容赴死的勇气。所以毓稚,不要为我哭泣,我是为真理离开的,我的肉.体可以被他们粉碎,但我的精神,我的爱意都不会消亡。
还有涌星的事你记得过问她的意思。我相信她会接受的,她会成为比我们还要优秀的战士。她永远是我的骄傲。
就此搁笔吧,毓稚,让我最后再喊喊你的名字吧。我想你会明白我的,我们是同志,不是么?
夫玄秋”
这封信解答了涌星的疑惑,也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梦——原来,陈玄秋和柳毓稚是为了主义故意装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。而柳毓稚正是陈玄秋的介绍人,她那日说的后悔,原来也是这个意思。
而陈玄秋的文字也感动了涌星——当她看到这字里行间的爱意之后,她再也没有办法自我欺骗。
也是在那里涌星第一次知道了他们背后的组织,那个为了所谓的信仰连命都可以舍弃的组织。
柳毓稚又将一张纸递给她,“这是他留给你的介绍信。他说你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,但说实话,你不合适。这封介绍信我先留着,不论你以后想不想要加入我们,和玄秋的这段过往都要隐去后才比较稳妥。”
“我加入。”涌星立刻回答,“我愿意加入,我这就签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