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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节(1 / 2)

“哎,我说,你这小子,心肠够歹毒的,那小儿眼瞅着才多点儿大,毛都没长齐了,好不容易熬到了头,从厨房熬到了凌霄阁,这才头一日来,你就将他推过去充当了马前卒,我说你这小子安的什么心啊,还是人么?回头没被踹死,倒被咱凌霄阁这阵仗给吓傻咯。”

话说,整个庭院里,如同死一般的寂静。

所有丫头婆子全都跑没了影,就连守院的跑腿丫头也躲到了院子外头,唯恐被牵连。

此时,游廊尽头的月牙门后猫着两道身影,两人弓着身子,动作一模一样,都将手插入了袖笼里,小心翼翼地朝着正房门口瞄着探着。

说话的是前头那个,中等身材,眼睛细长,相貌黝黑,却还算端正,说话时,声音低沉,吐出的每个字仿佛都是深思过的,是个面面俱到之人,此人乃伍天覃的贴身随从常胜。

话一落,身后的四喜却是用手肘撞了撞前头的长胜,眼睛一蹬道:“嘿,我这样做不是为了给你我挡灾又是为了哪个,你又不是不晓得咱们爷那脾气,这档口,哪个敢上去蹙霉头,这一脚不踹那小子身上,回头就得踹咱哥俩身上了,弟弟马上便要回乡探亲了,总不能揣一身子伤回去罢,而老哥你又是咱们的头头,哪能让你受这一脚啊,要怨也只能怨这小子倒霉了,赶上了好时候。”

“其实,挨了今儿个这一遭,保不齐也是为了他好,晓得咱们爷的脾性和气性后,才能老老实实,规规矩矩下来,这会儿挨上一脚总好过将来挨了一条命罢!也权当做是给他上一课咯!”

四喜将双手插在袖笼里,满不在意的说着。

嘴里丝毫没有将人巴巴领过人让主子踹,给自己背锅顶包的歉意。

“哎,哎,胜哥,那小子,你瞧,那小子该不会被咱们主子一脚给踹死了罢!”

四喜龇牙咧嘴说着话了,忽而眼一抬,双眼一怔,袖笼里的手嗖地一下拔了出来,直直朝着远处那台阶下指着。

常胜顺着他的指向看去,只见原本捂着胸口爬起来的那小儿身子一歪,竟又再次倒了下去。

“坏了——”

常胜脸色微变,嘴里念叨了这么一遭后,立马将双手从袖笼里抽了出来,理了理衣裳一路朝着正房门口赶了去。

四喜原还以为他是要去搭救那小儿,却见他竟直径抬着脚朝着台阶下那晕倒的小儿身上跨了过去——

“人呢,一个个都死绝了不成?”

与此同时,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在院子里陡然响了起来,这道声音虽听着懒懒散散的,却无端威慑迫人。

话说伍天覃手中摇着一柄折扇,立在台阶下,眯着眼,朝着整个院子里扫视了一圈。

他丰姿雅量,相貌尊贵俊逸,看着是个翩翩贵公子的模样,此刻面上也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凶恶之意,甚至天生一张噙着淡笑的脸,第一眼看过去,只会令人误解成为翩翩公子世无双的无双贵公子,然而,此时此刻,无双公子便是仅仅立在那里,一言不发,都觉得浑身气势迫人,轻易令人不敢靠近。

此刻,他的身后不远处还躺着一个被他刚踹晕过去的小儿。

若是单单瞧这副景象,很难让人将身后那倒地的小儿,与这位丰姿雅量的贵公子身上扯上任何联系。

他这话一落,不过片刻功夫,只见那游廊尽头和花卉树木后头不断有人颤颤巍巍缩了出来。

“爷,哎哟喂,爷,小的来了,小的这便来了。”

却说常胜一边往自个儿脸上狠抽着巴掌,一边哈着身子赶紧奔了来。

“爷有何吩咐!”

常胜小心翼翼地抬眼朝着伍天覃脸上偷瞄了一眼,小心翼翼地问着。

他们这位主子不常发脾气,脾气多来得快,去得快,以常胜对主子的了解,刚刚那一脚后,脾气应当是消了半数的。

主子跟老爷不大对付,每每一到两个月里,凌霄阁总是会这般大闹天宫一回,往往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,满屋子的东西全都砸完了,主子这才慢悠悠的淌了出来,这对于凌霄阁来说,不过是老生常谈的事儿罢了。

院里的老人对这样的现状早已经了然于心,那避难的速度,是一个比一个快,一个比一个准。

这会儿,常胜打了头阵,后头的便紧随而来了。

伍天覃只摇着扇子,目光淡淡一瞥,也没扭头,背对着睥睨了身后一眼,淡淡道:“去备马车,上凤鸣楼。”

然而此话一落,却叫身侧的常胜瞪大了眼,常胜只抬起袖子朝着额角两侧擦了擦汗,一脸苦哈哈道:“哎哟喂,俺的爷,您……您这……这这怎地还敢上凤鸣间啊?”

“老爷,老爷方才发完脾气的,这前脚才刚走,您这又去的,爷,俺的爷,您………您行行好,今儿个甭去了罢成不成,可怜可怜小的们,可怜咱们这一院子老小罢,太太一早才罚了板子的,您这会儿若再去的话,小的们可全都小命不保了。”

常胜一边说着,一边跪在了伍天覃脚边求着,说到情到浓时,甚至两手一把抱住了伍天覃脚上的那双麒麟马靴,险些要泪如雨下了。

“废什么话了!”

“你这条狗命在爷的手里断得可比太太手里更要快些,你信是不信?”

伍天覃一边悠悠说着,一边缓缓抬脚,却一时抬不动,片刻后,他稍稍使了些力气直接一脚踢去,瞬间,只闻得“哎哟”一声,那常胜便抱着脑袋滚出了几步开外。

伍天覃冷哼一声,摇着扇子便慢悠悠的往外走。

常胜立马一溜烟从地上爬了起来,一路“爷”“俺的爷”,就跟那宫里头的太监似的,一路哈腰尾随了去。

至始至终,无人朝身后那道晕厥过去的小儿身影上多看过半眼,仿佛他的死活微不足道。

他躺在那里,宛若一具尸体。

“还有气儿!”

“昏过去了而已!”

“抬走罢!”

庭院里的声音渐渐小了后,院子里的众人这才一个个全都小心翼翼地钻出来了,凑到院子口放风的欢儿立马气喘吁吁的闷头来报道:“走远了,爷已走远了。”

这话一撂下,整个院子里所有人这才齐齐悄然松懈了一口气,这次才一个个敢露了面来。

“我的个娘老子呃,今儿个这一遭可算是挨过去了,可吓死我了,瞧今儿个那阵仗,我还以为今儿个怕是要闹出人命官司来了。”

“哎,爷这脾气,老爷迟早有一日会被他给气死咯,哎,你说,爷当真被外头,被那凤鸣楼里头那个……那谁给迷住呢?爷是不是着了那些腌臜货的道啊,不然,怎么会为了那样一个玩意儿跟老爷斗起法来了,你说,那玩意儿有朝一日该不会当真被爷弄进咱们院里头来吧。”

“什么这玩意儿那玩意儿的,这可是主子们的事儿,甭瞎说,回头成了长舌妇当心被人剪了舌头扔进枯井里去,还有,有那功夫多琢磨琢磨爷离府后,咱们这满大院子的人该如何罢,今儿个早起才罚了长寅的板子,将长春给打出了院子,太太早起便发了话的,再闹出动静来,咱们院里谁也甭想好过,这会儿主子又大摇大摆的出了府,咱们还不知该吃多少板子了,还有,哪儿没有闹出人命官司来,那儿不是现成的躺了一个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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